爷爷的诊所在哪
一大早,母亲就打来电话要我在现居的这座城市找一家诊所。然而,母亲和我对那家诊所都不太了解。母亲也只是听村里的某个人说那家诊所有个医技精湛的老医生,开几粒祖传药丸就能治好像我爷爷这样的由晚期癌症引起的高热不退症。可村里的那个人记不起那家诊所和那位老医生的名字,在模糊的记忆里,那家诊所大概就是坐落在省医院附近。
虽然我也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可以治得了晚期癌症,但我还是答应了母亲的要求,去尝试着找找那家诊所。我不想让母亲失望。
挂掉母亲的电话,匆匆吃过早餐,乘坐城市的8路公交车,我为爷爷寻医的这一微不足道的故事便开始了。
在省医院大门口下了车,首先进入我眼里的不是那些高楼大厦,而是那四通八达的交通路线。因为我不知道该先走哪条路,我害怕自己迈出的第一步就会是个错误的选择,否则不好的预兆便会在潜意识里侵蚀我对爷爷生命的渴望。就在我为自己的焦虑而思来想去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推了自己一把,我的脚步便朝着北边的那条路径走去了。
“都走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看见一家诊所呢?”朝北的方向像乱了阵脚的行人,在摇摇晃晃的寒风中发出内心的不满,我能感觉到自己也在经历着一场噩梦。
“不行,都走这么远了,该换个方向。”经过艰难的决定,终于,我又沿着相反的方向寻去了。经过长时间的行走、打探,朝南的方向依然没有行人所了解的那家诊所,没有我所渴望的那家诊所。
风越刮越大,我的体力也差不多快消耗殆尽。“如果还是找不到那家诊所,我该怎么办?爷爷该怎么办呢?”内心的纠结不由让我想起了十多年前爷爷为我寻医的那些日子。
那年,由于父母感情不和,我初患小儿麻痹症时没有引起父母的重视。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有一天,病情的全面爆发把我推进了医院,我得接受各种由小儿麻痹所引起的病症治疗。但那时家里穷,父母交不起我的医药费。于是,我便只得回了老家。而父母只好每天互相埋怨,听天由命。
后来,在外地打工的爷爷得知此事,便揣着一万块钱积蓄十万火急地赶了回来。可一万块钱就像石子掉进了水里,我的病情并没有得到逆转,反而越来越重。就在父母想彻底放弃治疗时,爷爷却从那时起将我扛在了肩上,每天早出晚归带我在民间寻医求药。多少个风风雨雨的日子,多少次重重地下跪求助,爷爷就像一位勇猛的常胜将军,一次又一次地从阎王手中抢回了我。
有时候,上苍就是喜欢用磨难考验世人,当它发现你有摧不垮的意志力,它便会让你的命运扭转过来。在爷爷的不懈努力下,我的病情慢慢地得到缓解,直到有一天我能重新回到父母的怀抱,走到伙伴们的中间,站在人生起跑线上。
如今,我长大了,爷爷却老了,我健康了,爷爷却生病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去为他多做些我力所能及的事?即使现在没有谁可以治好爷爷的病,母亲要我找的那家诊所可能是虚幻的,我也该像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时,那般期待,特别激动。想着想着,我的脚步又稳稳地挪了出去,开始了第二次寻找。
经过长时间的努力,终于有一位路人确认了我所要找的那家诊所的位置。于是,我按着他指的方向找到了它,不过出乎我惊喜之外的遗憾是那家诊所的大门是紧闭着的,屋顶长满了青苔,周围落满了尘埃。
后来经过打听,我才知道那家诊所已经关闭好几年了。那家诊所创办于2019年,关闭也在2019年。而那年刚好流传非典型肺炎,他只在那时候出诊。
夜晚,我想将自己这边的结果告诉母亲。但当我接通母亲的电话正要开口的时侯,母亲却说村里的那个人当年并没有罹患癌症,她的发烧仅仅是由感染引起,而她却被吓成了精神分裂症。母亲却将一个精神病人所说的话告诉了我,要我在这座城市寻找那家诊所。
我和母亲通完电话,便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看见碎片在空中漫天飞舞时,我才明白自己心中的渴望竟是那么强烈。即使自己是一名学医学生,我也做不到心灵的宁静,我多少都会带有对生命的侥幸心理。就像那年能够侥幸地活下来,就像那年能够侥幸地再背起书包上学,就像那年能够侥幸地不用南下打工。当然,那些所谓的侥幸都是爷爷用自己的生命为我开处方,而那些苦中带有丝丝甜味的药所治好的不仅仅是我的身病,也更是我的心病,它让我懂得了成长的意义。